從1988年至2020年，中國郵政已發行了八組《中國現代科學家》系列紀念郵票。其中第七組和第八組均由我設計。十分感謝中國郵政對我的信任，今年我又受邀創作了《中國現代科學家（九）》紀念郵票圖稿。
之前的第七組采取了豎幅人物大半身造型加背景，第八組則是橫幅人物半身造型加背景，而這次第九組的設計要求是以頭像為主，表現地質學家劉東生、物理學家程開甲、數學家吳文俊和農學家袁隆平。相比半身和大半身造型，頭像造型不用過多研究服裝，也省去了身姿和體態的推敲，看似簡單了，實則卻是加大了設計的難度。僅憑有限的信息——人物的頭部和表情去傳達人物精神，同時還要強調背景的選擇確鑿無誤，我感到了任務的艱巨。與之前一樣，我仍然采用黑白素描的技法來創作，在構思和選擇資料素材時，我更加注重人物神態和氣質的體現。通過一張肖像讓集郵者體會到科學家的性格和風度，觀之令人肅然起敬的同時又感到生動而親切，這是我貫穿整個創作過程的設計理念。
劉東生院士畢生從事地球科學研究，被譽為“黃土之父”。在整理、閱覽資料時，這位生于遼寧的地質學家令我這個遼寧人倍感親切，也充滿自豪！我選取了他的一個微側面，神態安詳而和藹。多年野外考察在他的臉上留下了飽經風霜的印記，千溝萬壑有他用腳步丈量過的足跡，因此該票以黃土高原地貌為人物頭像的背景圖案，仿佛劉東生院士正在描述他的又一次探索之旅。
程開甲院士是我國核武器事業的開拓者之一，他開創了國內系統的熱力學內耗理論研究，出版了我國第一部《固體物理學》教科書，是絕對的科技“硬核”人物！我在構圖中設計了人物正面的形象，明暗反差較為突出，睿智堅定的目光體現了他對待科學研究精益求精的態度。背景圖案由兩部分組成，一是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時的試驗鐵塔——中國第一核爆塔；二是程開甲院士的代表性著作——《固體物理學》教科書。
數學家吳文俊院士在熟悉的人眼里是一位樂觀開朗的“老頑童”，在翻閱他的資料時，我也明顯地感受到他的風趣和充滿朝氣的年輕心態。于是我選擇他在教學中演示Desargues定理的黑板（局部）作為背景圖案，襯托他微笑的面容；希望能給人以聯想：在他慈祥而溫暖的笑容背后，是他創造的享譽世界的中國數學家傳奇。
袁隆平院士一生致力于雜交水稻技術的研究、應用與推廣，被譽為“世界雜交水稻之父”。他于2021年辭世，是這組科學家中時間上離我們最近的一位。他的資料較多，但我還是選擇了他較為嚴肅、緊抿著嘴唇、頭部微傾的這幀畫面。我著重刻畫了他的眼睛，目光深邃、意味深長又充滿了期待，似乎在判斷他的收成，看稻穗顆粒是否飽滿，又像在醞釀下一個研究方向。背景當然用陪伴了他一輩子的水稻，那是成熟的水稻，是他的成果，更是他的希望。
這組郵票的設計要求是表現幾位科學家的老年形象，老年人面部皺紋較多，法令紋較深，所以一定要結合表情處理細節，找出需要淡化處理和需要強調的部分，用表情的靈動去取長補短，既要真實地再現人物面貌，又要處理得自然而不生硬。我追求精細刻畫每一位科學家眼神的穿透力、每一個笑紋的感染力，這會讓郵票上的人物和整個郵票畫面煥發出動人的光彩。
與該系列前幾組郵票一樣，《中國現代科學家（九）》郵票也是膠雕套印版印刷，以膠印的柔和色調襯托雕刻版線條的光澤感和立體感，通過膠雕互補體現出主畫面的清晰逼真。由于我素描手法的特異性，將素描圖案以雕刻版的點、線組合表現出來時，對肌理的還原度有所局限，整體畫面也會與素描圖稿有不少區別。例如，“地質學家劉東生”郵票和“農學家袁隆平”郵票人物眼部的層次感，“物理學家程開甲”郵票面部亮度的差異和邊線的虛實處理，“農學家袁隆平”郵票光線的秩序感和對于留白的取舍，在這些細節上，雕刻線稿與素描圖稿都有明顯不同。再如，與素描稿相比，“數學家吳文俊”郵票雕刻線稿強調了人物的唇線和眉弓，同時忽略了表現老人肌膚下垂感的線條和放松度，突出了人物的英朗氣質，但對面部明暗反差有所弱化。
雕刻布線是在素描圖稿基礎上的再創作，素描圖稿提供了豐富的空間感和精準的細節描繪，淺色調的輕盈和深色調的厚重明暗有序，結構的表達和銜接完整統一。雕刻師在此基礎上以版紋深淺體現不同層次的質感，刀法精細，點線爽利，以雕刻版獨有的肌理效果體現人物的情感和氣度，令人物形神兼備、呼之欲出，極大地增強了作品的藝術性。我想如果雕刻師與畫家能夠在創作中有更加深入、具體的交流，讓雕刻與繪畫兩種藝術形式更密切地結合在一起，以高度的互補令郵票更趨完美，定會給集郵者帶來更豐盈飽滿的視覺體驗。
再次創作《中國現代科學家》系列郵票，是又一次的精神洗禮。一代代科學工作者矢志報國，為我國科技事業的發展百折不撓、鞠躬盡瘁。為科學家方寸立傳，弘揚科學家精神，創作出反映“時代之變、中國之進、人民之呼”的優秀作品，是時代賦予我們美術工作者的光榮使命。我想，最用心的刻畫就是最深情的贊美。當我與作品中的科學家們對視，我看到的是篤定和堅毅，是滄桑和胸懷，更是奉獻和釋然。
設計師簡介
李晨，現任魯迅美術學院教授、碩士生導師、視覺傳達設計學院院長，中國美術家協會連環畫藝術委員會主任，國家重大題材美術創作藝委會委員，遼寧省美術家協會副主席，全國美術作品展覽評委，全軍美術作品展覽評委，全國青年美術作品展覽評委，人教版第十二套義務教育教科書插圖藝術總顧問。
多部作品獲國家級展覽大獎；出版了十余部學術著作；代表作品有連環畫《紅嫂》《你永遠是最可愛的人》《邊城》《民國人物系列》《抗戰組畫》等。在郵票設計領域，自2010年至今，已為中國郵政創作了13套郵票及多套相關郵品。其中，2015年設計的《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七十周年》紀念郵票榮獲第36屆全國最佳郵票評選最佳郵票獎。
作者：李晨
來源：中國集郵報
